今天來二刷《相約十五暝》。
這部福州語音樂劇焦點在離散台馬兩地的一家人,到底今年擺暝能不能團聚。砲彈沒目睭,講到當年躲防空洞的日子,很多人已經開始流下淚。
但是歡笑聲也不少,特別是天喜主任的橋段,按照一位鄉親說法,因為他演的太像每一位馬祖人家中都有的老爸。
我則是哭的,因為他太像我外公的模樣。
我從小常待在外公外婆家,大概六歲的小時候,記得有次家中吵架,吵得不可開交 ,外公突然舉起椅子,作勢要砸對面的人,兩個互不相讓。「我共汝講!」那個氣勢,硬是要把「講」從一聲發成四聲,把福州話變成了台語。只有吵架時,外公才會福州話大爆發,所以那個腔,我永遠都記得:手筆畫一圈,再砰然落及腰,再喊一聲:「汝講什乇!」(你講什麼)福州城的乇是偏二聲,語音一落,可能手還會順勢上提,指著別人。現在從台下看來,那些身段,我外公當年也真是一個活的閩劇演員。要順勢而為,不能逆鱗而上,可能就是福州父親的性格。
他又愛笑別人,笑我駝背愛看報,是「捌字伯」(ㄅㄟㄎˇ-ㄐㄧˋ-ㄅㄚㄎˊ)字面意思是識字伯,意同老學究。每當這詞一岀,要嘛愣傻一批馬祖人,不知道我在說什麼,要嘛用嚇呆的眼神看我,覺得我是穿越了哪個時代。外婆對我很親,但聽到的福州話印象,就這樣來自家中的發號施令王。一位來自父母也是福州人的台灣老師,也說他一聽天喜主任唱戲就哭好幾次,因為太像她爸爸。
馬祖元宵總是勾起我很多記憶,記得在外婆還沒過世那年,我曾問過小時後十五暝都在遶境嗎?當年八歲的她說沒什麼印象,但就記得會提燈籠,沿著徐家村前的大池塘,提著燈籠跑到隔壁村玩。
今年元宵前,我在馬青的文化母語課程中,學習到提叫做「摜」,提燈籠叫摜燈。我常常想,這是不是就是當年外公外婆童年常常對鄰居玩伴說的話。學到了,又貼近他們一點。當然記憶是不斷創造的,馬祖再怎麼像,也不可能是福州,所以我都跟馬祖阿婆們介紹,我是台灣來、正在學馬祖話的福州囝孫。
可記憶也不能全被磨滅,只能在這當下,將對外公的思念,文字取代淚水,不斷宣洩而出。
聽說天喜主任的哭調很有名,希望有一天能親眼見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