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游擊部隊在片中說,他們住在原住民鄉鎮,一樣喜歡吃飯過後喝酒跳舞(一位社區媽媽因此決定復興開設社區舞蹈班)。但常常被認為是大陸人,埔里人稱之「深山的人」。在泰國長大、到台灣求學的泰緬第三代女生,表示當他聽到泰國每天學校升旗演唱的國歌,好像來到真正的家,但是她不會去解釋自己的身份,寧可簡單以泰國人帶過。其實,到底是華人、中國人還是台灣人,他也沒辦法從自己的生命經驗中,切割清楚。片中最後,他終於拿到中華民國身分證,「我不是在台灣白吃白喝,這是願意在這努力工作」她說。泰國是她長大的地方,但沒忘記台灣是她的家。
一個長大的地方,卻不是自己的家。來自1961年將軍李彌宣布「中華民國不要我們了」那刻起,接受泰皇表揚的傭兵,似乎終究次人一等。而那些來到台灣的雲南反共救國軍後代,他們至今也處在自己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這種曖昧不明的爭札。特別是那些在雲南長大、轉來台灣之後,又回雲南工作、或者在兩地之間奔波的泰緬二代。他們看到父親跟隨將軍流亡,為了泰國打仗;現在,則是看著自家門口經過的一條橫跨泰寮、直通昆明的高速公路。他們總是在第一線現場,見證視線焦距的模糊、重構與疊影交錯。至於在台灣長大的三代,接近一般外省研究(貼切一點該說大陳研究)的認同。
在大陳、馬祖、烏坵、金門之外,其實所謂的反共救國家游擊隊,除了海島、還有內陸高山,一樣族群歷史千絲萬縷。一位大哥看到了他留在中國的二哥身分證上民族識別註記彝族,也想到南投仁愛鄉公所試試,在這原鄉,承辦說只受理過原住民註記,還沒聽過要註記「彝族」的,台灣法律也沒有這種規定,但大哥申請,一樣是不想忘記他祖先的歷史。複雜的歷史事實交往,帶來尷尬的歷史交錯,如果稱呼每一次交往耦合為一種「事件」,每一場邊界事件都影響共同體本身的邊界游移:以台灣為核心主體的中華民國結構,不斷在邊界事件中顯現磨合與躁動,一種演唱會中聲音細小但高頻的麥克風雜音。
在嘈雜之中,游擊部隊後代慢慢地融入台灣,或者反彈,有人依循父親認同回到泰國。我們所處的地理位置、家族記憶和兩者之間的流動,都影響續對自己認同的關鍵。在中國人還是大陸人還是台灣人的辯證關係中,唯有在邊境上面才會有這些角力,這些張力跟政治過程,也在雲南之外諸如馬祖,不斷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