雲海保線所

能高越嶺道是號稱全臺灣最友善的國家步道,以南投、花蓮縣界區分西、東兩段,其中西段全長16公里,遍佈賽德克族歷史文化遺跡。這次會勘的雲海保線所是能高越嶺古道西段的地標,目前處於低度利用狀態;未來若採取部落共管,經營從部落村民到外地遊客的生態旅遊,結合暗空體驗,將有更自主的經濟發展權利。

長期在標高不過298公尺壁山腳下的生活,來到近十倍高的2300公尺4K+500雲海保線所,穿過球鞋,感受片狀頁岩斜插進泥土的鋸齒鋒利觸覺,踏著松葉毬果匯集滿地的土壤厚度。族人說,石頭也分公母,公的敲不碎適合堆砌牆面,母的易碎適合填滿牆縫,一路從廬山部落到保線所,滿山二葉松、款冬、裡白,高低錯落的植物都有不同的民族利用智慧。

在颱風崩塌以及疫情關閉多月至今,缺少人跡的步道——一如疫情封島三個月後初回大坵——當然也有討人厭的蜘蛛網。高山健行的空氣很稀薄,每大力的呼吸一口氣,就要用更多的喘氣來去帶動這個循環。當腳還能走一步一步前進,上半身似乎已是老了50年的身體,告訴自己放慢、適可而止。

雲海的地名充滿無限想像,背後故事卻是淒涼。這是一條日本人修築的警備道,上頭的駐在所是確保警備道暢通的派出所。在霧社事件期間,包括雲海保線所前身的尾上駐在所在內,五個能高越嶺西側駐在所遭賽德克族人焚毀。日人重建後,國民政府則在台電接收發展西電東送下,警備道鋪上水泥成為保線路,駐在所也變成搶修電路的保線所。直到2002年林務局公告推展國家步道系統,這條通往花蓮奇萊山的能高越嶺道,就成為號稱最親近人的百岳步道之一。

要進入屯原登山口,必須經過霧社。從前只曾課本見過,也沒有看過那部帶動大眾認識賽德克旅遊風潮的出名電影下集。當「霧社」這兩個字出現在面前,看見了那個明顯是漢人事後緬懷搭建的牌坊時,感到驚奇、卻不感到驚訝。作為漢人、在此已經蹲點五年的學姊説,霧社事件便是她進入部落推動生態旅遊的契機與原因。事件發生後,莫那魯道所屬的 Tgdaya語群被日人強迫遷徙至山下的清流部落,原居住的霧社、馬赫坡社則交由Toda、Truku語群遷住,形成交叉混居的狀態。有別於阿美族的年齡階級與魯凱的貴族世襲,日本殖民的「集團遷住」政策對於以功績推選長老的賽德克族,產生嚴重的文化傳承斷裂。在挑撥激化社群矛盾下,又發生Toda語群出草Tgdaya語群的二次霧社事件,令賽德克族各語群之間的關係更尷尬。雖然在大石下,後代已經共誓和解,但要現居霧社的Toda與Truku介紹他們沒參與、甚至有族群衝突情緒的霧社事件,唯有以生態旅遊介紹文史的方式,才能說服部落加入,討論這段歷史。

加入馬祖大坵島的暗空推動工作一年,終於有機會到其他暗空推動場域參考見學。我看見在外界賦予專業者角色的期待下,這位城鄉所的學姊如何帶領部落熱心公共事務者,一起組織經營推動生態旅遊,甚至讓以務農為主的年輕人也投入為地方付出。學姊未來想要專心當顧問,推動部落共管,再與其他專業團體結合將生態旅遊制度化、專業化。這次碰見可愛的松柏哥與理事長孔爸,希望未來還能常常與他們交流。學姐聽完我分享後說,在教育、文化上,共同作為偏鄉的馬祖與霧社仍有差異。但我與她一樣,想一起推展屬於自己族群文化的地方知識與星夜傳說。